第二十四章

九皇子伴讀甄選結果在第二日公布。

一個名額由榮國公的長房嫡長孫賈璉拿下，另一個通過甄選的則是禮部尚書尚文傑的嫡幼子尙清。此結果沒出大部分人的預料，得知此結果臉色稍微有些不虞的，也就二皇子和四皇子兩人。

散朝後，張松難得的主動和賈代善打完招呼後還聊上了幾句。雖然字字句句都圍繞著賈璉，但這也算是個進步不是。兩人都知道賈璉此次中選基本沒有問題，但如若不是賈璉本身就有本事，又怎麽上得了推薦名單。

喜氣洋洋的接受了同袍們的恭喜，兩位老人最終在宮門前分道揚鑣。

榮國府內，確認了賈璉當選九皇子伴讀的消息後，三位女主人的面色都精彩紛呈。

賈史氏一方面為賈璉有此機遇而高興，畢竟賈璉怎麽都代表了榮國府，榮國府越興盛，她這位國公夫人的地位也就越高。

“璉兒果真選上了。前兒我聽老爺提過這事兒，沒想到這麽快結果就出來了。這段時間璉兒辛苦了，我記得庫房裏還有一些百年老參，老大家的，一會兒你帶回去給璉兒好好補補。”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對大兒媳笑著說。

就算她偏心二房，放任王夫人對大房動手，但大房能有出息，她也不會阻止。

而二房王夫人的想法就沒賈史氏那麽覆雜了。憑什麽大房的賈璉能上甄選名單她的珠兒就不行？王夫人對賈珠很有信心，如若賈珠也能上那九皇子的伴讀甄選名單的話，當選的必定是她刻苦念書的珠兒而不是那個花了不少時間在練武上的賈璉！

可惜，推薦賈璉上甄選名單的是太子少傅張松。那位可是賈璉的外祖父，又怎麽可能不推介自己的外孫而推介外孫的堂兄。王夫人只恨娘家王家在這方面一點幫助都不能給自己，在她心裏，賈珠比賈璉不知道優秀了多少倍。

而她更恨的，自然還是在毒／藥“千日醉”下還保住了性命的張氏。當初沒能毒死她就算了，賈史氏讓她找張家幫忙給珠兒請個西席也不願意。結果賈璉滿了五歲就去張家族學念書，她的珠兒卻是都快七歲了才在林如海的幫助下跟著一位進士西席念書，生生耽擱了珠兒兩年！

要是珠兒也能在五歲時就能跟著進士念書，又怎麽可能比不上賈璉！

只是此時她再不滿也不能就這麽表現出來，只能將對大房的嫉恨按捺在心底。她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說：“璉兒此次真是給咱們榮國府爭光了，九皇子可是除太子外最受聖上寵愛的皇子。太太，咱榮國府能和九皇子拉近關系，可是好處多多啊。”

賈史氏聽得直點頭。這個二兒媳平時不太會說話今日倒是將話說到她心坎上了，賈璉做九皇子的伴讀對榮國府來說可不是好處多多麽。雖說大房得的好處更多，但要是操作得宜，政兒一房同樣也能得到不少。

對讓大房讓出部分利益的事賈史氏還是很有信心的，賈赦對她這個母親的孝順可不只是做出來的。

面對偏心的婆婆和妯娌刺心的話，張氏也只能壓下心裏的擔憂與她們虛以委蛇：“璉兒能有這樣的造化全靠老爺的栽培。榮國府只要有老爺這位主心骨在，璉兒他們這一輩兒的自然都是前程似錦，不過是時間前後罷了。”

王夫人聽得心裏暗暗點頭。

賈代善和賈史氏對他們二房的偏心在榮國府早不是什麽秘密，要不在張氏雷厲風行的出手之前，她這個二房奶奶怎麽能那麽容易就在榮國府各個地方都插上自己的人手呢。

只可惜賈代善對一些規矩還是挺看重，要不張氏只要身體沒問題管家權就始終在她手裏。

賈史氏聞言更是眉開眼笑。賈代善雖然搬去了梨香院，但平時每隔兩三天也會到榮慶堂來和她一起用晚膳。這一切足以說明她這個嫡妻在賈代善心裏還是有地位的，而他確實是因為需要修養才會搬走，而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雖然對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但要賈史氏完全不心虛也沒有可能。賈代善的突然搬離讓她心驚肉跳了挺長一段時間，要不是這之後什麽都沒發生，她也沒可能這麽快就又恢覆成富態的只愛和孫子孫女們享天倫之樂的老太太。

簡單兩句話就將兩人哄好後，張氏在心裏舒了口長氣。她現在可沒那麽多精力和這兩位糾纏，賈璉當上九皇子的伴讀是好事不錯，但從來機遇都伴隨著風險。在張氏看來，給皇子做伴讀可不是什麽好差事。

賈璉在九皇子那裏的地位，就跟奉劍和捧書二人在賈璉身邊的地位差不離多少。賈璉是榮國府的未來繼承人又如何，賈代善是國公爺都是皇家的仆人，更何況賈璉。

再加上九皇子是聖上最疼愛的幼子，這樣的皇子要說性子裏沒有囂張跋扈的一面張氏都不相信！她的兒子已經算得上對人夠和氣的士族子弟了，可骨子裏的傲氣和高人一等也不是他的笑容就能完全掩藏的。

張氏知道賈璉是個早熟的孩子，也是受皇權至上的教育長大的，但從小在榮國府和張府被寵著長大的他，真的能做好伴讀麽？

就在三位女主人坐在榮慶堂裏表面一片祥和時，得知消息的賈璉從張家族學趕回府了。被遴選為皇子伴讀這件事雖然不需要皇上特別下旨，但還是會有禮部官員前來宣旨。

賈璉作為此事的主角，自然不能缺席。

剛走下馬車走進儀門，賈璉就碰上了賈珠，這位上輩子早逝只比他長二歲的堂兄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註視著他。眼睛微微瞇了一下，賈璉笑著上前給賈珠見禮：“賈璉見過珠堂兄。”

對這位上輩子被榮國府眾人寄予厚望的賈珠，賈璉的了解並不多。那時候他說是養在賈史氏身前，實際上卻是跟著王夫人住在二房的院子裏。而這位本該由王夫人教養的賈珠，卻同賈元春一起住在賈史氏榮慶堂後面的院子裏。

在很多人看來，賈珠的早逝徹底斷絕了榮國府興盛的希望。

他十四歲就進學，在國子監裏深得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看重，將自己的女兒李紈嫁與他為妻。進學指考上秀才，可在賈璉的記憶裏，他的這位堂兄可從沒離開過京城回過金陵。

考過了院試的學子才是秀才，而院試卻是考生必須回原籍地參加。賈府眾人雖居住在京城，祖籍卻仍然在金陵。由此可見，這賈珠的“秀才”其中貓膩不少。而他能進國子監……

說起這個賈璉就忍不住冷笑。

大慶朝律例，國子監監生分為恩監、蔭監、優監、例監四種。賈珠身上的監生就是蔭監中的恩蔭。恩蔭是指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按例可特準一子入國子監就讀。

賈政不過是一個六品工部員外郎，賈珠自然不可能得到恩蔭，他的恩蔭名額是得自伯父賈赦。賈赦雖沒有實職，卻襲了一品將軍的爵，剛好符合恩蔭武官二品以上的要求。

上輩子賈璉不懂監生意味著什麽，王夫人和他說讓他將這個名額讓給賈珠，不愛讀書的他立即就歡天喜地的答應了。然後他這個兒子不要，賈赦自然頂不住賈史氏的壓力，只能將這個名額給賈珠。

所以那國子監祭酒李守中也不是什麽真正看重了賈珠的才幹，他看重的是賈珠身後的榮國府。只是可惜，李守中的打算沒能成功。賈珠幾次秋闈不中，最終燈枯油盡不滿二十就夭亡，留下李紈和小小的賈蘭。

而王夫人也沒有給大兒媳和長孫什麽好臉色，在她眼裏，正是李紈對賈珠照顧得不夠周道才令他早亡。而那賈蘭，更是生下來不久就生生克死了他的父親。要不是因為王夫人這樣的態度，李紈母子又怎麽會在榮國府裏只比那透明的賈琮和賈環稍微好上一些而已。

這輩子的賈璉明白蔭監在國子監裏到底面臨的是個什麽處境，他想要做的是優監，這就意味著賈赦的那個恩蔭名額仍然會留著。但賈璉可不會再讓它成為賈珠的，他寧願將這個名額留給未來可能會出生的賈琮。

賈琮怎麽都是他賈璉的異母兄弟，比隔了一房的堂兄可親近多了。

“璉兒不用如此多禮。”賈珠謙遜的往一旁讓開了半個身子，“早猜著你該趕回來接旨了。恭喜你了，璉兒。”

“謝謝珠堂兄。”賈璉笑得如沐春風對賈珠作揖，他怎麽會看不出賈珠深藏眼底的絲絲嫉妒。

真是可笑，上輩子一直讓他仰望的賈珠這輩子竟然會對他嫉妒！不過，這也說明一切真的不同了。他重生至今雖然沒能徹底將二房打壓下去，但現在大房在榮國府的地位也明顯比二房稍勝一籌。

在他成為九皇子的伴讀後，大房的優勢更加明顯。

比起二房說是會讀書的賈政賈珠父子兩，大房的賈赦即使仍然是個名滿京城的紈絝也沒關系，因為大房有他這個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賈璉！

賈璉知道他還欠缺很多，但他相信自己有系統的幫助，又知曉部分未來會發生的事，他的人生肯定會和上輩子完全不同。成為九皇子的伴讀，正是他這輩子人生的第一個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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